第4节(2 / 2)

紫容不敢说原因,只小声道:“你说了多抱我一会儿的。”

陆质道:“嗯,待会儿抱你过去。”

紫容这才勉强打起些精神。跟陆质在一块儿的时间总是快的出奇。好像上一秒还在陆质怀里,这一刻就躺进他在留春汀的被窝了。

“闭上眼睛,睡觉。”

陆质在他床头站着,帮他掖好被角,又把他捏着被沿的一只手塞进被子里,道:“外头有人守着,有事就叫。不害怕,嗯?”

紫容点了点头,陆质又看看他,准备最后把床头小几上的蜡烛吹灭。紫容跟着他的动作偏过头去,蜡烛灭了,陆质在黑暗里低声笑道:“坏花儿,今晚上偷我什么东西了?”

紫容的脸蓦地泛起烧来,支支吾吾的:“你、你自己给我的,你先拿着,又、又松开了……”

陆质没应声,紫容禁不住这个,没一会儿就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,虚虚地伸向陆质:“……那我还给你吧。”

陆质摸了摸他的额头,道:“行了,给你了。乖乖睡觉,这个算礼物。”

“礼物吗?”紫容低低的声音里带着喜欢和一点不好意思,陆质嗯了一声,要转身出去的时候,紫容从背后拉住了他的手,又很快放开了,说:“我也送你一个礼物。”

陆质的心跳有些不稳,他没有回头,走出了紫容的屋子。借着屋外的月光一看,躺在手心里的,是一片很小很小的紫玉兰花瓣,微风吹得它在陆质的掌心动了动,鼻尖嗅到一缕清香。

第5章

三更没过多久,皇城上方的天空一角还点缀着几颗寒星,陆质就一刻不晚地起了身。

守在外间的下人听见里面的动静,立即轻轻敲门,恭敬地小声问:“殿下,是要起了么?”

陆质揉了揉眉头,嗯了一声,几个捧着衣物与一应洗漱用具的宫女便鱼贯而入。

小太监将蜡烛从外到里渐次点亮,不过几息时间,寝殿便伴着陆质,一同从沉睡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。

一片烟火撩动,暖意熏人。

宝珠先把在金兽香炉上烘了一夜的鞋在楠木的雕花木凳上摆好,才伸手束起陆质床头的软帐。

等两个小丫头给他穿好鞋,陆质已经彻底清醒了,站在地上让人服侍他穿衣,边问正半跪着给他整理衣摆的宝珠:“紫容昨晚睡得好么?没再起烧吧?”

宝珠连忙完全跪下,道:“回殿下的话,小公子睡得很好,来之前奴婢刚去看过,一时半会醒不了,估计得到巳时。夜里奴婢进去看过两次,没有起烧,被子也盖得严实。”

陆质点点头,交代:“他醒了要要人,便带到书房来。”

说完便往摆早饭的外间去了。

严裕安陪在一旁,陆质想事情出神的时候,便为他夹两筷子菜。陆质一向起得早,这个时辰没有什么胃口,早膳便用的清淡。要是量上再削减了,那真是他们做奴才的罪该万死。

虽然陆质称病,是有两分配合皇帝做戏的意思,但他这几日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。

严裕安见他没怎么动筷子便要起身,免不了要劝:“殿下……殿下最近愈发进的少了,人说穿衣要春捂秋冻,殊不知饮食上也是这个理。开春把身子稳固喽,这一年才好舒心地过啊殿下。”

陆质饮了半盏茶,起身道:“无妨,午间摆到留春汀去。”

严裕安只好弯腰答应了,又紧着跟在陆质身后往书房走。

正月十五那天,宫里摆宴。

完了之后大皇子特意来了一趟景福殿,叮嘱陆质,他虽称病不去讳信院了,但温书练字不可落下。

陆质记得,陆麟走时,还难得的拿出了大哥的架子,道:“姑母生辰时,父皇必定会让你出宫。到时来本宫这里一趟,要考校考校你。”

陆质连声答知道了,一路将他送到景福殿门口。

天寒地冻,陆麟进宫没带王妃,身后只跟着一众小厮,与一辆不该出现在宫里的精致的软轿。

当年先皇后去了,他和大皇子陆麟的管照嬷嬷和宫女便都一日惰似一日。

大皇子八岁那年夏天的一日,竟没人跟着,自己跑去了御花园爬树。后来让树上的夜猫惊了掉下去,再多太医诊治过,左腿终是落下了毛病。就算慢行,都能看出跛来。

元后去了没多久,嫡子就出了这样的事。皇帝大概是有些许愧疚,特赐从此大皇子可以在宫里乘轿子。

大皇子也记得清,一次不落。只要出门,便有软轿跟随,一点不怕佛了皇帝的面子。

这些事怎么说的清呢,两个小孩子,吃了亏,连出头查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的依靠都没有,只得生生受了。

陆质眉头微蹙,前尘往事很容易泛上心头。

他想起陆麟跛着脚带他穿过讳信院的们,与他一道睡在寝殿里,又跛着脚同他走过那么多个春夏秋冬。还想起还有陆麟婚事定下来,是个没落了的大族家养在嫡妻名下的庶女的那晚,兄弟两个对烛夜饮,陆麟微微垂头,眼底一片冰凉,沉默了半夜,最后只对陆质说:“咱们兄弟几个,只看你了”,心里又开始发凉。

当日他看着其中一个小厮给陆麟披上披风,然后扶着他上了软轿,车马渐行渐远,看不见人影了,严裕安才轻声叫他:“殿下……”

那天陆麟的叮嘱,陆质自己也省的。从此便当真日日按着讳信院的时辰,卯入申出,甚至比在讳信院时对自己还要严格。

昨天忙着哄撒娇的小花妖,已经懒怠了一日,陆质不敢再偷懒。到了书房便将几个小太监全打发了出去,只剩一个几乎将自己存在感降到零的严裕安在角落里候着。

陆质为人,其实有些保守的顽固。

譬如很小的时候,讳信院的老师曾经说过:读书时最宜站着,可戒躁、戒怠。

但他不可能那样去要求皇子,讳信院的皇子们也不可能站着听学,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。

可陆质偏就把这句话听进去了。从那以后,在他自己的书房,陆质就很少坐着。

无论是看书、临帖,还是工笔描画,都站在书桌前。

陆质始终认为,做一件事,都当有做一件事的样子。既然做了,便要全神贯注,耳听目倾,方得成效。